陆小凤望着花满楼。
他一动不动, 像是一座雕像。
他已经穿上了那件新衣, 他也为花满楼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。
花满楼正在昏睡。
即便他不再昏睡, 也很难醒过来。
因为他的穴道又被陆小凤点中。
雨已经停了。
空气混合着泥土与植物的芳香。
陆小凤正望着花满楼。
一动不动。
竹阿婆推开门, 缓缓的走到陆小凤身边。
陆小凤没有回头。
竹阿婆道:“天快黑了。”
陆小凤道:“原来雨已经停了。”
竹阿婆不见客, 但竹阿婆却走进了这间竹阁。
竹阿婆用手拂过额前垂下的几缕白发,又离着陆小凤近了半分。
她道:“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。”
陆小凤的眉毛轻轻一抬, 随即道:“有时候时间真是太快。”
竹阿婆笑笑, 道:“是啊,快到我经常忘了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婆子了。”
陆小凤忽然走近花满楼, 他的睡颜在他眼前又开始放大, 眉梢,眼角, 鼻梁, 在他眼前更加的清晰。
他终究是有些眷恋。
他道:“阿婆觉得花七公子如何?”
竹阿婆笑道:“花公子是个心善的人, 心善的人一定会有好报。”
每个人对善良的理解不同。
唐无曾说, 人若太善良便总会吃些亏。
竹阿婆却说,心善的人一定会有好报。
陆小凤又道:“阿婆觉得我呢?”
竹阿婆却道:“陆小凤是个好心的人,好心的人一定会有很多麻烦。”
陆小凤笑了,他道:“明明我和花公子都是好心的人, 为什么阿婆却说他有好报, 我却一定会招惹麻烦?”
竹阿婆抖了抖自己的灰袍长袖, 拍打两下, 道:“难道陆小凤没有招惹过麻烦?”
陆小凤倒也无从辩驳, 道:“麻烦多了其实也不算坏事。”
他虽是这样说着, 眼睛却看着花满楼,一动不动。
竹阿婆道:“人在失去一样东西之前,总会连一眼也不想错过。”
陆小凤道:“人在失去了之后,就不应该再牵挂。”
竹阿婆道:“天黑了。”
陆小凤道:“我该走了。”
竹阿婆的竹子被雨后的清风吹过,发出风摇叶动的美妙之音。
竹阿婆道:“我忽然很想留下你。”
陆小凤笑了,他道:“竹阿婆竟然想留客?”
竹阿婆徐徐的走了两步,来到竹榻,轻轻的坐在花满楼身旁,她用衣袖轻轻的擦了擦花满楼的脸,像是一个看着自己孩子睡熟的母亲。
她道:“你知道,像我这样的老婆子,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任何人。要是有人来见我,我又怎么舍得让他们走。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听竹子的声音了。”
陆小凤道:“其实阿婆想留的并不是人。”
竹阿婆道:“是什么?”
陆小凤道:“是下次能再见的人。”
竹阿婆笑了,她道:“人生一世,不过寥寥几十年,但天下间的人却有千万,能见一次便已经算是天缘。”
陆小凤道:“既然有了天缘,再多几次又有何难?”
竹阿婆道:“陆小凤总是个聪明的人。”
陆小凤却道:“但天下再没有比他更蠢的蠢蛋。”
他说着,忽然探下身,轻轻的将花满楼抱起。
他道:“我们走了。”
竹阿婆道:“蠢蛋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。”
陆小凤笑道:“我更不会做。”
他将花满楼抱紧,步入渐晚的夜幕中。
花家的门口燃了一盏红灯笼。
红灯在夜幕中带着一种缥缈之感。
有些人看它觉得甜蜜喜悦,有些人看它觉得伤心黯然。
陆小凤越过前门。
他穿行数步,终于来到花满楼的卧房。
花满楼还在他的怀里。
他知道,他以后或许很难有机会再这样怀抱着他。
他分外轻柔。
他再不会这样做,也不愿这样做。
他的心有种舒缓却悲切的跳动。
这种情绪很短暂,他有太多的事要做,他并不是肆意的放大自己的情绪。
花平正等在花满楼的房里。
他想不到竟是陆小凤将花满楼怀抱了进来。
他呆立在当场。数刻才反应过来,急急的喊公子。
花满楼无声无息。
陆小凤道:“他只是被我点了穴道。”
他说着便将花满楼轻轻的放在他本来的床榻之上,眼睛却看在他身上。
花平道:“公子他……”
陆小凤道:“他没事,再过一个时辰,穴道便会自行解开。”
花平忽然发现花满楼的衣裳早已不是今晨那件,急问道:“为什么公子……公子的衣服……公子是不是受了什么伤?”
陆小凤并没有觉得无措,他很自然。
他看着花平,道:“他淋了雨,恐怕要低热几日,你记得给七公子多些散风解热的汤药喝着。”
花平忙点头。
他太焦急,便忽略了陆小凤的语气与早前已大不相同。
他向来不是这样冷静和气的性格。
他对花满楼也从来都是花兄花兄的自然亲近。
此刻他却已经不一样了。
花平忽然想起什么,他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,道:“公子那天留了话要交给陆大侠,花平一直收着。那日公子推算太过凶险,怕不能再相见,便皆言在此。不过公子与陆大侠已经相见,或许公子已经说与陆大侠了。”
陆小凤接过那张宣纸。
他的手忽然有些不能控制。
他的心跳忽然又变得很快。
他想知道,花满楼究竟留下了什么话要说给他。
他慢慢的舒展开宣纸,仿佛拿着一个九死一生后才得来的宝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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