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南阴极，冬至阳生。
静月下，白玉般的碎雪簌簌地落满了庭院，使女埋头扫着地面，时而小声嬉笑两句，因近冬至，故而总管也并不严束她们。
今年冬天来的急，短短二十几日里，天气眨眼就冷了下去。
内室中架了好几面落地的丝绢檀木屏风，绣着缠枝海棠的流苏锦帐密密扎扎地垂下合拢，烛影摇曳朦胧，鎏金的博山炉中升起龙脑微带药香的淡雾，火盆里木炭燃烧着，发出毕毕剥剥的细微声音。
虽然明天冬至亚岁，朝廷要放上七天的假，但正所谓黎明前最黑暗，放假前最痛苦，只要一想到马上过了子时就要准备换衣服出门，大半夜顶风冒雪去城郊赶着日出祭天，然后搞完封建迷信又要马不停蹄回来开大朝会吃宫宴搞塑料团建，谢奕瑕内心就高兴地快要哭出来了，请假是不可能请假的，文武百官个个都是人才，说话又好听，他超爱上班的。
谢奕瑕抱着隐囊把自己团在蕃莲纹毾㲪毯上，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，他握着一柄长钳，从银熏笼的网格里伸进去，左一捅、右一支地往里翻戳，幽愤地拿火盆里的碳粒撒气。
盆里时不时蹦出粒火星子，看得延英在一边是提心吊胆，又不敢拦他。
外室有脚步声响起，从容不迫地缓缓踱步到内室前，使女屈膝挽开锦帐，然后一阵衣角窸窸窣窣地扫过柔软织毯的声音渐渐靠近。
“怎么回事？谁惹我们白月奴生气了？”
谢怀璧说着，把长钳从谢奕瑕手里一点一点抽了出来，一边的延英眼疾手快地上来接过钳子，连着火盆一起拖到远处，然后退了出去。
谢奕瑕看见人则更来气，凭什么谢怀璧不用去参加团建啊？
但他也就敢心里小声哔哔，实际上只恨恨地揪了下隐囊，瓮声瓮气地蚊子哼了一句：“没有，没在生气。”
“不要闹别扭嘛，为什么不高兴呀？告诉父王好不好？嗯？”谢怀璧俯**来，双手搭在谢奕瑕的肩上，贴着他耳畔轻轻呵了一口气，诱导似的压低了含笑声音，上勾的尾音里透着轻盈又绵绵密密的柔。
“我都说了没有不高……啊！”
谢奕瑕之前想着等下就要换衣服出门，此刻本来就没有穿的太规整，谢怀璧就突然伸手在他腰上冷不丁轻挠了一下。
“和父王说说呀，不要生闷气，多笑笑才可爱，来，白月奴，笑一笑。”谢怀璧用肘部夹紧人，唇瓣抿着谢奕瑕的耳廓，胸膛里轻轻震动着发出含糊而微哑的低语喘笑，边说着边屈着手指摸着青年的腰腹侧边不断地揉戳捏挠。
谢奕瑕寒毛都要炸起来了，被夹在怀里蜷着身子扭蹭着往边上让躲，一边捂着腰一边推搡挣扎，衣服和头发全被揉成一团结在一起，抽喘着气停不下笑地惊叫着“松开”、“停下”、“要岔气了”之类的话。
终于，在谢奕瑕推搡幅度变得虚弱，开始呛咳起来的时候，谢怀璧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。
但与此同时的是他的手臂似不受控般一点一点收紧力道，死死束拢住了青年瘦而紧韧的腰杆。
片刻后，谢怀璧松开了手。
谢奕瑕跌在蓬松而柔软的殷红织毯上，青黑的头发凌乱地铺散开来，还有一缕被咬含着吃进了嘴里。
痉挛般不能停止的喘笑的余韵残余在起伏的胸膛中，他勾开了沾在唇上的那缕发，然后微阖着眼像是受戮的鹭鸟般引仰着脖颈，用舌尖抵着上颚深深换气调整着紊乱的呼吸频率。
他感觉到有手指轻柔地触摸过下眼脸，蘸拭了一星溢出的泪渍。
谢奕瑕把自己支坐起来，面无表情地撇开了谢怀璧的手，直着眼睛瞪他：“父王，你不觉得，自己很无、聊、吗？”
“有吗？”谢怀璧像是困惑又像是失落地轻轻“啊”了一声，微微蹙起眉，稠丽的面容上露出了苦恼而委屈的神色，继而再一次将手松松地环了回去，像是抱着一个大号地玩偶，他搂住青年的腰，把下巴搁在肩窝里，鼻尖挨在耳后的皮肤上点点划划地亲昵磨蹭着，用着像是打商量一般的口吻讨价还价着，“也没有吧？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，毕竟白月奴这么可爱。”
“你玩我你当然觉得有意思啦，明明就很过分。”谢奕瑕皱着鼻子，用手抵着谢怀璧的额头，自己也往相反方向让。
“好啦好啦，是父王过分，父王待会儿陪你出门……嗯？不可以哦，”谢怀璧握住他的手腕拉开，像是教育小孩子一样，带着软绵绵的温柔耐心，“不可以这样坏脾气……”
谢怀璧忽然滞了一下。
他极其、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，脸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揶揄表情褪去了一点。
“你陪我一起出去吗？”似乎是因为找到了人陪同，要在半夜出门的痛苦好像减轻了一些，谢奕瑕很快就丢掉了之前毛茸茸的小小不愉，想要扭过头来发问。
谢怀璧快速松开了握着青年腕部的手，扶着谢奕瑕的下巴朝原来的位置推了回去，他用手指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后颈上粘着的发丝。
浸着一点微潮汗意的乌青发丝黑得如同要滴淌下浓稠的墨汁，颈部呈现着细腻瓷釉般淡冶又脆弱的冷白色，而在发根与后颈交界处，隐秘地印着一枚绯红的吮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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