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便衣的三殿下牵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公子在街上穿行,手里拎着街边的吃食,不时回头跟那位小公子说些什么,看着开心的很。
若当真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,不过是同样好奇出来玩罢了,但淑妃娘娘把三殿下当成眼珠子一般的宠,又怎么放心让三殿下孤身一人出来?
“皇兄大抵是憋坏了,带着谢公子出来看灯吧,”李云安微微无奈,“皇兄的性子太不安分,这些年来少有人能受的住,伴读吓跑了好几个,却单单喜欢和二皇兄身边的谢公子说话,可惜皇后娘娘一直不放人,他也只敢趁这样的时机带人出来看看——不过今日倒是奇了,淑妃娘娘一向不喜欢皇兄与谢公子走的太近,怎么今日却肯放人?只是这护卫的未免也太过严密了一些……”
半条街的便衣御林军看的周牧之哭笑不得,只能拉着李云安进了茶馆里躲着。
茶馆里说书的是个老头,拿一把竹丝扇坐在高台上说的绘声绘色,他买吃食进来时还少见的被李云安取笑了一句:“牧之,你听听这是在夸周夫子呢。”
他的父亲是当世大儒,坊间传唱多年,他早已经见怪不怪,所以落座的时候他眼里甚至还带着笑意。
往后多年,周牧之最后悔的大抵就是当时的自己没有扭头就走,若是他当时没有坐下,后来的一切都不是如今这个模样。
“当年的周福林也是不出世的奇才,连中三元,金銮殿对答如流,赢得满堂喝彩,即便对上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也是绝不低头,如今——”说书人沉沉叹息,“当真是叫人扼腕!当年才子也终于还是跌入了铜臭泥潭!”
茶馆里的人不少,吵吵嚷嚷,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沉了下去,深刻的,破碎了。
其实这些年来他随着六殿下深居简出,但对朝廷的事却也并非全然不知,他其实隐隐约约听见过一些关于父亲的流言,结党营私,唯利是图,阿谀奉承,仗势欺人,甚至于买官贩官……
但他原本以为,那只是谣言,那应当只是谣言而已,他的父亲,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,是当世大儒,怎么会……
那年秋天突然落雨,他跟李云安回去之时陛下已经移驾京郊行宫,他们并不是什么显眼的人物,甚至因为李云安的有意避世,宫中认识他们的人都极少。
他当时浑浑噩噩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,为免陛下怪罪,李云安拉着他从行宫后山绕路。
“住在此处的是大皇兄,因为身份……一直住在行宫之中,他这里冷清,常年没什么人——牧之!”
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李云安拉着跪在了地上,膝盖磕到冰凉的石板他方才有些回过神来,闷雷阵阵,他刚准备抬起头李云安已经按住了他,眼神里带着惊恐。
他这才隐隐明白,可能并不是遇见什么贵人,而是他们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事。
不远处的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,宫人撑着伞候在一旁,伞下的美人艳丽逼人,染着血色的蔻丹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长剑,眼里彻骨冰寒。
美人在骨不在皮,说的大抵就是她了,桀骜不驯,气焰嚣张,眼里永远带着一丝轻蔑傲气,却偏偏是帝王最为喜欢的模样,无数美人在帝王眼前来来往往,占据帝王心间的依然只有她一人。
——淑妃。
跪在阶下的女人很陌生,生着平平无奇的容貌,搂着怀里半大的孩子,畏畏缩缩的眼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甘和怨恨。
“当年以为爬上陛下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,怎么,如今跪的不甘心?”长剑抬起女人的头颅,淑妃嗤笑了一声,竟是连用手都觉得脏的语气 。
“婢子不敢。”那女人瑟缩的抬起头来,眼里泪光盈盈,虽然容貌并不出众,难得风情尤在 。
“不敢?”淑妃笑声泛冷,“我倒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,当年趁我怀着深儿爬上陛下的龙床,又服药在我之前早产生下这个孽种,现今还知道利用这孽种皇长子的身份笼络皇室宗亲,怎么,是觉得行宫偏僻呆的不舒坦想回宫?”
“你莫不是忘了,当初我是怎样把你赶出来的?”长剑在女人脖子上缓缓游走,划的越来越深,鲜血从刀尖滴落,将地面染的红透。
原本一直乖巧伏在女人怀里的少年终于惊恐的抬起头。
“你、你莫欺人太甚!若是父皇知道——”
“他知道又如何?”淑妃没有丝毫手软,手中的剑径直划过女人柔软的颈项,而后慢慢将剑尖移到尚处于震惊之中的少年颈上,“现在,该你呢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我如何?若是你们母子安分守己,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,可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安分守己呢?嗯?”
“去年元宵怂恿深儿在陛下面前出丑是你吧?你母亲给深儿房中送男宠,在饮食中下七经毒,不久前还在朝中收拢羽翼,这些本宫防住了也就没再追究,不想却叫你们觉得本宫软弱可欺了,皇长子,你说,是不是?”
“没再追究?”已经到了这一步,继续虚与委蛇已经没有必要了,少年怀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,双手徒劳捂在娘亲颈上的伤口上,声嘶力竭的吼道:“你又凭什么说不予追究?我是皇长子!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!你的儿子非嫡非长,有什么资格染指帝位?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!明明我才是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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