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卿漪微愣，缓缓地眨了下眼睛，“你认识他很久了吗？”
苗璟雯稍稍沉思了一小会，给了她一个答案。
“这是第七年。”
紧接着她加了一句，“他是我最顽固的病人，几乎要把我的招牌砸烂了，一直到今天我依旧不能判定他痊愈。”
七年，原来他接受心理治疗这么久了。
也不知道他们做心理治疗师的是不是真的能一眼洞察别人的想法，在她这么想的时候，苗璟雯又给了她一个答案。
“在我接受林总之前，他已经接受了两年多的心理治疗了，后来我们相处还算融洽，病情他从不向我隐瞒。”
苗璟雯故意断在这里，观察宋卿漪的反应，随后才慢悠悠接着说下去，“唯独对你闭口不谈。”
“我早知他的症结在你身上，很多年前我就提过见你一面，但林总一直没有同意。”
“直到今天，我才终于见到你。”
厨房突然静了下来，只听见水开后的咕隆声。
宋卿漪没有回应，苗璟雯也没有说话，两人相对而望，足足保持了三分钟的沉默。
随后，宋卿漪回身搅动了一下锅里的醒酒汤，往里面加入了一些蜂蜜，然后关了火，等待醒酒汤自然凉却。
“能和我说说他的病情吗？”
苗璟雯没有拒绝，“当然可以，你现在还是林总的合法妻子，你有权知道。”
宋卿漪怔了一下，手指轻动，“谢谢。”
宋卿漪将厨房里的醒酒汤交给了张烨，让他等醒酒汤凉了之后端上去，似乎不打算亲手送上去了。
院子里有棵大榕树，树下有张小桌，那是宋卿漪之前和谢姨布置的，天气适中的时候，她们二人常在这里喝下午茶，享受闲暇时光。
如今这栋别墅一个星期才有人过来打扫一次，桌椅上落了些树叶。
坐下后，苗璟雯向四周张望了一下，然后指着某处说道：“看到那处了吗？那就是我家，我平时也在那里接待病人。”
苗璟雯接触的病人非富即贵，大多数都格外注重隐私，这个地方就很不错，安保和私密性都比较强，不容易被别人偷拍，她的不少病人也是因此选择她的。
这片别墅区对业主的选择极其苛刻的，苗璟雯当时有钱也无法买到这里的别墅，当时为了能接触到更有钱的病人，她求到了张烨那里，后来在林迟舟的帮助下，她才买下了那套别墅。
应该说，她是从林迟舟手里买下的，而且是以当时的三分之二房价购买的。
“从这里能看到我的心理疏导室，也就是说，从那个房间也能看到这间院子。”
“宋小姐，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？”
宋卿漪隐约能知道苗璟雯话中是什么意思，只是她不敢确认那个答案。
“他每次来，都会看着这个放心。”
“不过，他从不承认他看的是这栋别墅。”
“宋小姐是两个月前搬出这里的吧？”
苗璟雯虽是这么问，但她的语气却很肯定，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七年时间的确很长，长到苗璟雯足够了解自己的病人。
看着苗璟雯，宋卿漪面上平静，“这是他告诉你的？”
苗璟雯笑了一下，摇头，“事实上他从不主动提你，就像是刻意回避关于你的每一件事。”
“我之所以会知道，是因为从那段时间起，他频繁来我的治疗室，我能帮他的其实并不太多了，他在慢慢自愈。”
“他每次来，都会坐在那个房间，看着这个方向。”
“虽然他从不承认，但他的潜意识一直在替他做决定。”
“宋小姐，忘掉喜欢的人是很痛苦的。”
宋卿漪垂下眼，再次陷入了沉默，脑海里再次浮现林迟舟醉意朦胧，痛苦的样子。
有一件事，她一直想要确认，她心中其实早已有答案，只差一个人告诉她，她心中所想都是真的。
而苗璟雯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。
“他的选择性失忆和我有关是吗？”
林迟舟谁也没忘，唯独忘记了与她的那些过往，自然百分百与她相关。
但宋卿漪想要得到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，而是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。
苗璟雯点头，若有似无叹了一口气，顿生恻隐之心，看宋卿漪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。
“是。”
“对他来说，忘掉你或许是另一种保护你的方法。”
“让他痛苦的一直都不是被绑架的经历，而是直面你的死亡，你牺牲自己帮他逃跑，从那天起，他就注定活得痛苦了。”
林迟舟的创伤应激的病因，从一开始就不是被绑架本身。
让他一直痛苦的，是她的鲜血，是她苍白的脸，和微弱的呼吸，在见到濒临死亡的宋卿漪那刻起，林迟舟就病了。
再后来，宋卿漪再也不能开口了，精神状态也极差。
这一切的一切，都让林迟舟一天比一天痛苦，但他除了陪伴宋卿漪，什么也做不了。
那一天，他从宋卿漪的病房出来，回到家枯坐一夜后，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他把所有有关他和宋卿漪的一切都锁在了阁楼，从此封存了所有记忆。
“人在面对极大痛苦的时候，大脑的防御机制出于保护，会促使人忘记那段痛苦的回忆。”
“或许在他看来，忘记你，不再喜欢你，远离你，才能保护你不再因他受到伤害，”
感情真的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，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，宋卿漪的爱是甘愿牺牲，林迟舟的爱，却是忘记、远离。
两人的谈话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，在起身离开时，苗璟雯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。
“对了，宋小姐，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。”
“林总对那位唐小姐没有实际感情，和她在一起，只是想要你不再喜欢他。”
“恰好唐小姐是个不错的人选，他本以为这样的话，再对你态度恶劣一点，你肯定会无法接受。”
“只是谁也没有想到，你会爱他十年。”
忘掉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
一开始的态度恶劣，或许是假装的，后来的厌恶，大概就是一种习惯和下意识的抗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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