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随口儿戏
安静了片刻，神龙愤恨难平，悻悻粗声：“我想揍人。”
夜阑正在整理衣裙，侧首瞄了一眼满脸晦气的山神。
“你真是七十二变的祖宗，怎么？有力气没地方使么，想揍谁呀？”
烛影敏感抬头看看对方：还好！她说的意思，不是自己想的意思。
“说对了，本山神蛮力无处宣泄。”
很少见他这般稚气，夜阑暗自好笑：“嘿嘿嘿，说说看，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咱家山神大人。”
见他支吾不语，夜阑一把环上对方脖颈，显得极仗义：“管他是谁，我陪你去。”
烛影转头看向悍妇般的天女妭，之前心底充裕的怨气渐渐散去：“你有想揍的人吗？”
夜阑被问得一愣，明明是自己够义气陪他打架，听着怎么像她要无理取闹一般？
“怎么反来问我了，你呢，刚才想揍谁？”
烛影笑了，难平的心绪终究抵不过眼前人的可爱，自己又怎舍得对她继续板脸呢？只要她在身旁，似乎别的事物都不重要。
“本山神想揍那头妖兽穷奇。”
夜阑怜悯地叹息着：“历代典籍中记载，每位有成就的神族，在世间修劫时，都会把穷奇拉出来暴揍一顿，还冤它犯上作乱，你说这穷奇招谁惹谁了？它有那么好欺负吗？众神竟然排着队想揍它。”
烛影满脸笑意，忍俊不禁：“我很好奇，你脑子里究竟有多少古怪的想法，那你说应该揍谁去？”
夜阑不在意山神的调笑，对他勾勾手指，说起了悄悄话：“白民之国在龙鱼北，白身披发，有乘黄，其状如狐，其背上有角，乘之寿二千岁。”
烛影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，眨眨眼，显得又呆、又萌、又可爱。
夜阑撩撩额前碎发，吸了口气：“当然是揍那个巫灵奇兽乘黄啦！据传它骨骼清奇，是能够自行进化的异兽，越揍灵脉越浑厚，积攒到一定程度就能脱胎换骨成为先天神兽，这才是天生欠揍的样子嘛！”
烛影笑意尽显，极其配合地回应她：“好极了，届时带上我。”
……
乘黄傻傻杵立，难以置信：“原来你们一早就对我憋着坏呢！”
烛曌略有歉意，终是崩不住笑容，失了龙神威仪：“那个，当初并不识得你，只是随口儿戏。”
乘黄越是生无可恋，诸君越没同情心，嬴玄更显夸张，拭了拭泪花。
“我终于明白，为何咱家顽童有两大偏好，原来自始至终，就惦记着揍你。”
妘泥也不顾仙子淑仪，那笑意竟掩都掩不住。
乘黄生无可恋瘫坐地上，谁也不想理，只想一人好好静静。
封疆絮风铃动、幻光溢彩，又呈现出另一幅镜像：
夜阑的胎光已显虚化，枯竭、苍瘦，如一缕似有似无的幻影，闪闪灭灭若有若无。
她双手抱膝，躺在洁白的地上，此刻大汗淋漓，好似才做完一场噩梦。
虽说一直养育在封疆中，但夜阑依旧缔结不出魂骨，也衍化不出真身，除了没日没夜的噩梦和无法释怀的回忆，就是妖魂带给自己永无止境的痛苦。
夜阑万分自卑，因此而自闭，使其胎光暗淡，毫无生机可言。
她不懂，烛影为何这么残忍，为何要让她继续活着，甚至从她眼中时常透露出深深的恨意。
五百年间，九阴龙神折损命轮，几乎耗尽修为，穿梭于四海八荒，为她追寻散落的元神，而后小心翼翼一片片的缝补起来，期许有朝一日出现生机。
但她早已支离破碎，妖魂顽固霸占着她的神脉，即便不做神，疆犼也不曾放过她的灵魂。
无论烛曌为她输送多少神力灵息，结果只会一再壮大疆犼的魂力。
此刻，两人仿佛在争执何事，夜阑异常颓废，面目也显得更加狰狞。
烛曌痛心万分，他紧攥的拳头隐隐渗出血丝，低哑着哄道：“怎会？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，我都不介意，怎样的你都、都是……”
夜阑叹了口气，她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，更不愿看到对方为自己耗尽生机，可对方同自己一样固执，只能慢慢平定魂息，唇角微颤，吃力地挤出一丝笑意。
突然，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影像，那么狰狞，那么可怕，最后的尊严荡然无存：“你看，你也说不出口是吗？最好的我……现下听来真是可笑，死不放手又能如何？我已破碎成尘，强续命格只会徒添痛苦，给我留些尊严，求求你，放过我。”
“不！我不会放手。”
烛曌执拗无比，单膝跪地，想用双手去拥抱他的妻，可指尖透过冰青色的胎光，方才忆起，他俩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。
烛曌颤抖的指尖缓缓收回，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强硬无礼，于是小声恳求：“一定会有办法，为我、为我再等等……”
看到心爱的山神为自己承受着痛苦，她强装洒脱：“算了，说点别的吧，我蛮力无处宣泄，现下想揍人。”
烛曌见她佯装坚强，粉饰悲伤，更加心疼，却极其配合地露出笑容。
“你有力气没地方使么。”
往昔的嗔怪与淘气，此时却显得异常可贵，使满腹离恨的两人露出了默契的笑意，夜阑渐渐好转心情。
“你猜对了。”
烛曌黯然神伤，深情注视着对方：“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，开罪了我的妻……想揍谁？穷奇可好？”
“历代典籍中记载，每位有成就的神族，在世间修劫时，都会把穷奇拉出来暴揍一顿，还冤它犯上作乱，你说这穷奇招谁惹谁了？”
静听千年前熟悉的腔调，烛曌心酸失笑：“这样看来，它果真是天下间最好欺负的妖兽了，众神排着队想揍它。”
夜阑破啼而笑，一滴热泪顺着倔强的颌骨滑落，烛曌伸手接了个正着，泪珠透过他的手掌，炙热无比，腐蚀着每一处敏感的命脉。
“别抢我的对白，白民之国在龙鱼北……白身披发，有乘黄……”
夜阑哽咽难言，说不下去。
烛曌哪会不懂她：“别难过，现下我就为你寻来。”
说毕，展身飞出封疆，转身的同时，倔强的九阴龙神也悄然滑落了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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