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冷。
陆小凤并没有睡。
他身边的花满楼也并没有醒。
他就这样轻轻的揽着他的肩, 等着漫漫长夜过去。
其实他此刻已经什么都看不见, 黑夜与白天, 与他无异。但他知道, 当光出现的时候, 温暖便会来临。
篝火熄了，他便再点起来。
清风吹过, 他便掖紧花满楼身上的衣角。
花满楼的温度透过肩膀, 传递到他身上，让这难熬长夜里随处蔓延的伤怀沾上了淡淡温情。
陆小凤絮絮叨叨, 说了很久的话。
他很少说这样多的话。
他并不是一个话少的人, 但像这样的话，他从来不会多说, 也从未对旁人倾吐过半句。
但今日, 他不仅说了, 还说了许久。
他并不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。
此刻, 他不愿再埋藏。
有些话，一旦说出来，心便得到解脱。
月色退去，晨光出现。
陆小凤感受到了光, 他起身, 将他数次燃起的篝火熄灭。又捧了一捧水, 洗了把脸。
他的手有些凉, 轻轻放在花满楼的额头上。
只有淡淡的热。
花满楼的烧终于退了。
他心中欢喜, 一下子充满了气力, 又用手按在花满楼的脉门，探他的脉象。
微弱轻缓，却并不再冲腾跳脱。
他体内的凤双飞真气终于散尽。
他高兴的几乎要拥住花满楼，他的四条眉毛终于舒展开来。
花满楼在他的喜悦中渐渐醒过来，他的手上正按着陆小凤的手，那手此刻轻轻按在他的脉门上，仅仅是这样的轻触便将两人的温度融合。
他此刻依旧虚弱，但他知道，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太多。
他轻轻道：“陆小凤……”
虚弱而温柔。
陆小凤正在高兴间，忽然听到花满楼的声音，简直不敢相信，几乎不能相信，他极激动，难掩喜悦，却亦低声道：“花满楼……”
花满楼淡淡的笑了。他的唇角都带着一丝暖意。生命的活力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，苍白而真诚。
他轻声问道：“……你一夜……都没睡……？”
陆小凤只是高兴，应道：“我睡得很好。”
花满楼没有说话，他想要坐起身，却发现身上盖着陆小凤的外衣，温暖透过布料，亲近着他的身体，将他的心都捂热。
他伸出手，要将那外衣拿起来，道：“穿上吧……我很暖和……”
陆小凤却按着他的手，笑道：“若不是我太热，也不会将衣服放在你身上。”
花满楼如何不知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，他的烧退了，心却是暖的。
他道：“若你是真的热……怎么不把里衣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。
他刚有些好转，精神并未好全，说出的话自然也并不诸多思量，此刻却又将自己绕了进去。
他的话停了。
但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。
若是以往，陆小凤一定要大笑起来，断不了也要笑笑他，跟他纠缠几句，但今日陆小凤却并没有这样做。
他忽然也靠近着他，他的手轻轻揽着他的肩，轻轻的拍了两下。
他也笑了。
笑得平静恬淡，笑得温柔如水。
他终于也说道：“那样便会冷。”
他们两个都笑了起来。
陆小凤起身，道：“我去接些水。”
等他回来，花满楼已将他的衣裳拿起，他拿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碎木空段，里面装了澄清的水。
花满楼身体尚虚弱，道：“这衣服我却无法给你穿上。”
陆小凤笑道：“那我只好自己来了。”
他将水递给花满楼，自己将那件外衫穿好。
他不是一个执拗的人，更不会勉强一个人的心意。此时阳光已经出来了，照在身上暖暖的。
天气也不似昨日那样冷。
花满楼饮了水，陆小凤见他渐渐的有些体力，心里又是一阵欣喜。
他寻了寻昨日摘来的野果，握在手里，觉得并不那么凉，便递给花满楼。
花满楼接了，却道：“你的胳膊……好些了吗？”
陆小凤早忘了自己的伤还未痊愈，经他这样一说，才想了起来，这时候才觉得有些隐隐作痛。
他自己随意碰了下，道：“好多了，你若不提，我都不记得它之前受过伤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我已经没事了……只是没想到天禽老人的凤双飞这样厉害……”
陆小凤轻声道：“你昨天烧的厉害，五脏都受了内伤，总要休息些时日……”
花满楼垂了眼，又摇头道：“只要休养些日子便无碍……过了今日……我们便回程吧……”
陆小凤听他说要回返，不免有些担忧，又觉他明日如何也难以恢复，劝道：“你还发着低烧，不能这样仓促赶路。”
花满楼却道：“无事的，我亦习惯了。”
他说完，他的脸忽然红了。
他并没有再发烧，却烫的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。
他忽然有些庆幸，陆小凤此刻也看不见他的脸。
他少有羞怯，此刻那清俊的脸庞却泛起了淡淡的红，并非因为身体的高热。
陆小凤听他不再说话，他只想了半分，便也一下子脸红了起来。
若要陆小凤脸红其实并不算太难的事，他也并非没有脸红过，但若要他心中忐忑百感交集又情潮暗涌却的确难得很。
他此刻便是如此。
虽然花满楼说的时候也并未想到，但一旦说出来，他们却一下子都想到了。
花满楼这些日子的低烧又是从何而来，他们如何也不会想不到，不会当做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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